小儿体重计算公式口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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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年我相亲失败,赶集遇到女同学,她说:你可以考虑我呀

一九九零年的冬天,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凛冽一些。腊月二十,离年关没几天了,北风像小刀子似的,刮在脸上生疼。我刚从第三次相亲失败的战场上铩羽而归,心里头那点残存的热气儿,也被这风吹得一丝不剩了。

女方是县百货公司的售货员,人长得挺白净,可见面没说上十句话,眼神就飘到了屋顶的椽子上,手指头绞着围巾的流苏,问一句,答半句,再无多余。介绍人是我二婶,送人家走后,折回来拍着我的胳膊叹气:“贵子,人家姑娘嫌你……太闷。”

我闷吗?大概是吧。我在县机械厂做钳工,整天对着的都是冰冷的铁疙瘩、锉刀、台虎钳。手上的老茧一层叠一层,话却像是稀缺资源,说一句少一句。厂里的老师傅总说,贵子这人,踏实,可靠,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。以前不觉得这是缺点,可连着相看三个姑娘,都折在这“闷”字上,我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,难道这年头,能说会道才是硬道理?

心里憋闷,不想直接回厂里宿舍听工友们的打趣,便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“二八大杠”,拐去了城关大集。年根底下的集市,人山人海,热闹得能掀翻屋顶。吆喝声、讨价还价声、孩子们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,空气里弥漫着炒花生、炸糖糕、还有牲畜和泥土混杂的、独属于农村集市的气息。这鲜活的人间烟火,稍稍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霾。

我推着自行车,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艰难挪动。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卖春联的、卖年画的、卖锅碗瓢盆的摊子。就在一个卖各色鲜艳头绳、发卡的小摊前,我的视线定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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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穿着藏蓝色棉袄、围着大红色毛线围巾的姑娘,正弯腰挑拣着摊子上的东西。她身段苗条,那条红围巾衬得她侧脸的白皙格外醒目。她拿起一个带着小蝴蝶结的黑色发卡,在头上比划了一下,又放下,动作轻巧。就那一个侧影,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
是李燕。

我的高中同学,曾经我们班最漂亮、也最善良的姑娘。高中三年,我们没说过几句话。她是那种成绩中上、性格开朗、老师同学都喜欢的女生,而我是坐在后排,除了劳动积极、力气大之外,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。毕业这几年,偶有听说她在城西的纺织厂上班,却一次也没遇见过。

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拍。我下意识想躲开,这相亲失败的狼狈劲儿还没过去,实在不想碰见熟人,尤其是像她这样光鲜亮丽的熟人。可偏偏这时,她直起身,转过头,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来,恰好与我的撞个正着。

她愣了一下,随即,那双熟悉的、亮晶晶的眼睛里漾开了笑意。

“张贵?”她的声音带着点惊喜,清脆得像咬了一口脆萝卜,“还真是你啊!”

躲是躲不掉了。我只好推着车往前凑了两步,脸上挤出一个大概很僵硬的笑:“李燕?好、好巧啊。”

“是啊,真巧!”她落落大方地走过来,红围巾在北风里飘动,像一团温暖的火焰,“你也来赶集办年货?”

“啊……嗯,随便看看。”我含糊地应着,眼神有点无处安放。

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,大概是看我推着自行车,形单影只的样子,笑着问:“看你一个人?没跟对象一块儿来?”

这话像根小针,轻轻扎在了我心头的痛处。我的脸腾一下就热了,支吾着:“没……没对象。” 说完又觉得太生硬,想找补两句,却笨嘴拙舌地不知该说什么,只好尴尬地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。

李燕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那笑声在嘈杂的集市里格外悦耳。“看你这囧样!咋了,家里催得急?”

许是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,也或许是心里的郁闷积攒得太满,急需一个出口。我鬼使神差地,就把今天相亲又失败的事,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。说完自己都愣住了,我跟她说这个干嘛?

李燕听得睁大了眼睛,长长的睫毛扑闪着,没有像别人那样露出同情或者调侃的神色,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嘴角弯弯的。等我吭哧瘪肚地说完,她忽然往前微微倾了倾身子,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一丝狡黠,看着我,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:

“相亲有什么意思?都是陌生人,硬凑到一块儿多尴尬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暖意,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,直直地扑到我脸上,“哎,张贵,你要是真着急,可以考虑考虑我呀!”

时间,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。

集市上所有的喧嚣——叫卖声、吵闹声、风声——瞬间都褪得很远,模糊成一片背景噪音。只有她那句话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我心里激起了巨大的、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
可以考虑考虑我呀!

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被一台巨大的冲床猛地撞击了一下。血液“呼”地一下全涌到了头上,脸上烧得厉害,连耳朵根都烫得不行。我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只能呆呆地看着她,看着她含笑的眼睛,看着她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,看着她围巾上那抹耀眼的红。

她……她是在开玩笑吧?对,一定是开玩笑。老同学之间,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,很正常。可我那颗不争气的心,却“咚咚咚”地擂起了鼓,震得我胸腔发麻。

李燕看我傻愣在原地,脸憋得通红的样子,笑得更厉害了,肩膀都微微耸动:“瞧把你吓的!跟你开玩笑呢!还跟上学时候一样,这么不经逗。”

她说是开玩笑,我心里绷紧的那根弦“啪”地一松,随即,却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、空落落的失望。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“我”了半天,也没“我”出个下文来,只好讪讪地低下头,用脚碾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。

“行啦,别愣着了。”李燕倒是很快恢复了自然,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问了句“吃了吗”,“帮我看看,这两个发卡哪个好看?”她重新拿起摊子上的两个发卡,一个是刚才比的带小蝴蝶结的黑色,另一个是简单的酒红色。

我这才回过神来,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发卡上。仔细看了看,凭着我那点可怜的、关于审美的直觉,指了指那个酒红色的:“这个……这个颜色,跟你围巾挺配。”

李燕拿起酒红色的发卡,在发梢比了比,对着摊主那个模糊的小镜子照了照,满意地点点头:“嗯,听你的,就这个了。”她利索地付了钱,把发卡揣进兜里。

然后,她很自然地走到我旁边,和我并排走着:“你东西买完了吗?没买完一起逛逛?我正好也要买点东西。”

“没……没买啥。”我赶紧说。心里那点失望早已被巨大的、受宠若惊的情绪取代。她能跟我一起逛集?这简直像做梦一样。

于是,我们俩,我推着破自行车,她走在我旁边,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。气氛一开始还是有些微妙的尴尬,我紧张得手心冒汗,车把都快握不住了。

还是李燕先开的口,她聊起了高中时候的趣事,哪个老师讲课爱喷口水,谁谁谁在运动会上摔了个大马趴……那些遥远的、蒙着灰尘的记忆,经她一说,立刻变得鲜活生动起来。我偶尔插上一两句,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。

走到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前,那股混合着焦糖和栗子香的甜暖气味格外诱人。李燕吸了吸鼻子,眼神里流露出一点馋猫似的渴望。我福至心灵,赶紧停下车子:“你等等。”

我挤过去,称了满满一纸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,转身塞到她手里:“给,暖和暖和。”

李燕有些惊讶,随即笑了,接过来:“谢谢啊,张贵同志,还挺会关心人嘛。”

她剥开一颗,栗子肉金黄饱满。她先递给我:“喏,功臣先吃。”

我连忙摆手:“你吃你吃,我不饿。”

她不由分说,直接把那颗栗子肉塞到了我手里。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我的掌心,带着微微的凉,却像一股微弱的电流,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。我的手指僵了一下,才小心翼翼地捏起那颗栗子,放进嘴里。真甜,糯糯的,一直甜到了心里。

我们又逛了一会儿,她买了些毛线,说是想给她妈织副手套。我就在旁边陪着,偶尔帮她拿拿东西。我们聊工作,她说纺织厂里机器轰鸣,絮絮飞扬,一天下来嗓子干,头发里都是棉絮;我说机械厂里满是机油味,铁屑扎手是常事。我们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,都是靠手艺、靠力气吃饭的工人,彼此都能理解对方那份工作的辛苦与踏实。

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我们之间的距离,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。

直到日头偏西,集市上的人渐渐少了,我们才意识到该回去了。

“我……我送你回去吧?”我鼓起勇气提议,拍了拍我的自行车后座。那后座光秃秃的,硌人得很。

李燕看了看那后座,笑了笑:“不用啦,纺织厂宿舍离这不远,我走回去就行。今天……谢谢你陪我逛,还有糖炒栗子。”
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我连忙说。

她朝我挥挥手,转身走进了夕阳的余晖里,那条红围巾像一面小小的旗帜,在我心里飘啊飘。

我推着车,站在原地,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。风还在吹,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了。心里那股因为相亲失败而带来的沮丧和寒意,早已被一种莫名的、滚烫的期待所取代。那句“可以考虑考虑我呀”,像一颗种子,在我荒芜的心田里,悄悄地落下了,并且,我无比渴望它能生根发芽。

从那一天起,我的生活好像被注入了一道光。

回到机械厂那间充满了金属和机油味道的宿舍,连工友们都看出了我的不同。往常下了工,我不是埋头保养我的工具,就是坐在床头看那本翻烂了的《机械手册》。可那天之后,我常常会对着锉刀发呆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同屋的大刘用沾着油污的手拍我的肩膀,挤眉弄眼地问:“贵子,捡着钱啦?还是走了桃花运?”

我只是嘿嘿傻笑,不答话。心里却像揣了个秘密的宝贝,忍不住一遍遍地回味集市上的每一个细节,她说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笑容。

我必须做点什么。我不能让那句“可以考虑考虑我”真的只是一句玩笑,随风散了。

下一个休息日,我一大早就骑上我的“二八大杠”出了门。我没有去找她,我知道那样太唐突。我先去了百货公司,在卖自行车的柜台前徘徊了很久。最终,我花了不少钱,买了一个最新式的、带弹簧的、坐垫柔软厚实的自行车后座套。那海绵垫子,用手按下去,软乎乎的,想象着她坐在上面,应该不会再硌得慌了。

接着,我又去新华书店,踌躇了半天,买了一本封面很漂亮的《朦胧诗选》。我记得高中时,偶尔看到她的作文,文笔很细腻,带着点诗意的味道。我想,她或许会喜欢。

揣着这两样东西,我鼓起勇气,在一个周六的下午,来到了城西纺织厂的女工宿舍附近。我知道她大概住哪一片,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间。我在那排红砖房对面的小路上来回踱步,手里紧紧攥着用报纸包好的后座套和书,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。

等了不知道多久,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,看见李燕和一个女伴端着洗脸盆,说说笑笑地从宿舍里走出来,大概是去门口的公共水房打水。

她也看见了我,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惊讶。

我赶紧走上前,脚步都有些僵硬。

“张贵?你怎么来了?”她看着我,眼睛里带着询问。

我的脸又很不争气地红了,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,语无伦次:“那天……那天后座太硬了……这个,给你……还有,这本书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……”

她旁边的女伴好奇地看着我们,抿着嘴笑。李燕接过东西,拆开报纸看了看,当她看到那个柔软的后座套和那本《朦胧诗选》时,她抬起头看我,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,有惊讶,有笑意,还有一丝……感动?

“谢谢你啊,张贵。”她的声音轻轻的,“你想得真周到。”
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我搓着手,“那……那我先走了。”

我几乎是落荒而逃,骑上车子蹬得飞快,直到拐过街角,才敢停下来,大口喘着气,心却跳得像要冲出胸膛。

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用那个后座套,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看那本书。但我做了,这就够了。

让我惊喜的是,过了几天,我收到了一封辗转由下夜班的工友带回来的信。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,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。

我颤抖着手打开,信纸带着淡淡的、好闻的香气。

“张贵同志,”信的开头这样写,“谢谢你的后座套和书。后座套很舒服,书我也在看,很喜欢。没想到你还记得……(这里她涂改了一下,似乎原本想写什么)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。下周六我们厂放电影,露天场,《庐山恋》,如果你有空的话……”

信的内容不长,但我的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。每一个字都像糖块,在我心里慢慢融化。她约我看电影!她真的给了我一个“考虑”的机会!

那个星期,我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而充满期待。我把最好的一套中山装找出来,仔细地熨烫平整。周六那天,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纺织厂门口的露天电影场。

电影场里已经聚了不少人,大多是纺织厂的女工和附近来的年轻人。我紧张地四处张望,终于,在人群里看到了李燕。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,脖子上还是那条耀眼的红围巾,正和几个女伴站在一起。

她看见我,跟女伴说了句什么,笑着朝我走了过来。

那天晚上的电影演了什么,我几乎没看进去。所有的注意力,都在身边这个人身上。我们并排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,肩膀离得很近,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清香。电影屏幕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,她的侧脸在微光里显得格外柔美。

当电影里演到男女主角互诉衷肠的浪漫情节时,现场响起一阵细微的唏嘘和低笑。我感觉到她的手,不经意地,轻轻碰到了我的手背。

那一刻,我浑身一僵,一股巨大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。我深吸一口气,小心翼翼地,用自己的手,覆盖住了她那微凉的手指。

她轻轻地颤了一下,却没有抽走。

我的心跳如擂鼓,手心里瞬间全是汗。我们就那样,保持着那个别扭又无比亲密的姿势,直到电影散场。

人群开始喧闹着散去,我们才像触电般松开了手。她低着头,脸颊绯红,一声不吭地收拾着小马扎。

我送她回宿舍,一路上,我们都沉默着。但那沉默,不再是尴尬,而是充满了一种甜蜜的、心照不宣的悸动。

到了宿舍楼下,她站住,抬起头看我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
“电影……好看吗?”她轻声问。

“好……好看。”我老实回答,“其实……我没怎么看。”

她笑了,声如银铃:“我也没怎么看。”

那一刻,所有的言语都成了多余。我知道,那颗种子,已经破土而出了。

一九九零年的春天,来得特别早。河边的柳树才刚抽出嫩黄的芽苞,我和李燕的关系,却像坐上了厂里新引进的加速齿轮,飞快地升温。

我们开始了正式的“处对象”。

机械厂和纺织厂的工作时间都很有规律,三班倒。我们尽可能地调整休息日,挤出一切能挤出的时间见面。最多的约会,就是骑着我那辆安装了柔软后座套的“二八大杠”,载着她,在县城和周边的乡间小路上漫无目的地穿行。

我载着她,骑过刚刚解冻、河水潺潺的小河边,骑过一片片开始返青的麦田,骑过开满杏花桃花的果园。风拂过她的发梢,带来她身上好闻的气息。她会在我身后,轻轻地哼着当时最流行的《甜蜜蜜》或者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。她的歌声不算特别动听,但在我听来,胜过世间一切音乐。

有时候,她会突然用手环住我的腰,把脸轻轻贴在我的后背上。那一刻,我蹬车的腿会充满了无穷的力量,仿佛能载着她,一路骑到天边去。

我们也去看过几场电影,不再是露天的,而是县里唯一那家红星电影院。黑漆漆的影院里,我敢一直握着她的手了。她的手很小,很软,握在掌心,像握着一块温润的玉。

我知道了她爱吃甜,尤其爱吃东街口那家老字号的话梅糖。我知道了她在纺织厂里是三挡车工,手指头因为接线头,有时会磨得发红。我知道了她是家里的大姐,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,她每个月工资大部分都要寄回家。我知道了她在那么嘈杂辛苦的工作环境里,心里还藏着一个关于文学的、小小的梦,她会偷偷在值班记录本的背面写些短短的句子。

她就像一本我永远也读不厌的书,每一页都给我新的惊喜。

而我,似乎也在为她改变。我还是那个话不多的钳工张贵,但面对她时,我的话变多了。我会跟她讲我们车间里的趣事,讲大刘怎么追厂办的女干事闹出的笑话,讲我如何费尽心思修复了一个几乎要报废的精密零件,得到老师傅的表扬。她总是托着腮,认真地听着,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。

她说:“张贵,你认真说话的样子,特别可靠。”

她还说:“跟你在一起,心里特别踏实。不用去想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。”

她的话,像温暖的泉水,洗刷了我因多次相亲失败而积攒下的自卑和不自信。原来,我这样的“闷葫芦”,也值得被这么好的人喜欢。

当然,我们也有闹别扭的时候。有一次,约好了一起去看灯会,我因为厂里一台机器突发故障,紧急加班检修,没能准时赴约。等我满身油污、急匆匆地赶到约定地点时,灯会都快散了。她在冷风里等了我一个多小时,鼻子都冻红了。

我以为她会生气,会埋怨我。可她看到我满头大汗、一脸愧疚的样子,只是走上前,用她的手帕(那时她还用手帕)给我擦了擦额头的汗,轻声说:“累坏了吧?机器修好了吗?”

那一刻,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。我紧紧握着她的手,心里发誓,这辈子一定要对这个姑娘好。

我们的恋情,在两个厂子里都不是秘密。机械厂的工友们羡慕我“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”,找了个纺织厂的厂花。纺织厂的小姐妹则打趣李燕,说她被一个“闷罐子”用糖炒栗子和后座套就给“骗”走了。

对于这些玩笑,我们都一笑置之。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,其中的甜蜜和踏实,只有我们自己知道。

夏天来临的时候,我们见了双方的父母。我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工人,看到漂亮懂事的李燕,喜欢得合不拢嘴。去她家则稍微有些忐忑,她父母是县中学的老师,算是书香门第。但两位老人很开明,没有因为我是个普通工人而看轻我,只是反复叮嘱我要对李燕好。她那个淘气的弟弟,则围着我转,对我这个能修理任何东西的“钳工姐夫”崇拜得不得了。

一切,都顺利得像是做梦。

九零年的国庆节,厂里放了三天假。我和李燕决定去市里的公园玩一天,算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“旅行”。

那天秋高气爽,天蓝得像水洗过一样。我们坐最早的班车去了市里,在公园里划了船,看了猴子,还在那个著名的“情人坡”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。阳光透过梧桐树的叶子,洒下斑驳的光影。我们靠在一起,看着坡下湖面上泛着的粼粼波光,觉得人生最幸福的时刻,莫过于此。

“张贵,”她忽然轻声叫我。

“嗯?”我低头看她。

她的脸颊微微泛红,眼神有些飘忽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。

“你还记得……我们第一次在集上遇见,我说的话吗?”她的声音更低了,像蚊子哼哼。

我的心猛地一跳:“记得。”怎么可能不记得?那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。

她抬起头,勇敢地看着我的眼睛,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,充满了羞涩,却无比清晰地说:“那句话……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她继续轻声说:“其实……高中时候,我就注意到你了。你不爱说话,但每次大扫除,你最卖力气;运动会上,你跑五千米,明明都快累趴下了,还是坚持到了终点;有一次,我看到你偷偷把早餐的馒头省下来,喂学校后门的那只流浪狗……”

她说的,都是一些我早已忘记的、微不足道的小事。我从未想过,这些细节,会被人如此珍重地记在心里。

“那天在集市上看到你,看你那垂头丧气的样子,我就猜到你肯定是相亲不顺。”她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,“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,那句话就脱口而出了……可能,是怕再不说,你又被别人抢走了,或者……又相到什么售货员,把自己给‘闷’跑了。”

她说完,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。

巨大的、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震撼,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。原来,那不是一句玩笑,那是她鼓足勇气的、笨拙的告白。原来,在我默默注视她的那些青春岁月里,她也同样在悄悄地关注着我。

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臂,紧紧地、紧紧地抱住了她。仿佛要把她揉进我的生命里。

“李燕,”我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无比坚定,“我们结婚吧。”

她没有立刻回答,但在我怀里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那一刻,世界万物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,只剩下我和她,以及我们之间那汹涌的、无法言说的爱意。

回去的班车上,她靠在我肩上睡着了。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,给她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。我看着她恬静的睡颜,心里被一种饱胀的、温暖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。

我忽然想起集市上那个寒冷的冬天,想起那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,想起那个柔软的后座套,想起电影院里的第一次牵手……这一切,都始于那句看似玩笑的话,都始于那年集上,那阵吹得人脸生疼,却把她送到我身边的北风。

我轻轻握住她的手,十指相扣。

未来或许会有风雨,但我知道,只要身边是她,我就有了抵御一切的勇气。我们的故事,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承转合,只有像机械厂里那些齿轮一样,缓慢、坚定、精准地啮合,最终严丝合缝,运转出属于我们自己的、平凡而稳固的幸福。

那年集上的风,是我这一生,遇到过最温柔的风。 #优质图文扶持计划#

发布于:陕西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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